自由時報 2008/05/05 文卅呂政達



媽媽問小玲，論文什麼時候寫完。小玲說她要做的是「閩南籍客家媳婦的婚姻歷程」，說得這麼嚴肅，其實就是媽媽的生命故事。所以，媽媽什麼時候跟她講故事，她的論文就會快點完成。



媽媽這一代，其實是不太講自己故事的。小玲的媽媽重重嘆口氣：「一個失敗的媽媽有什麼好寫的。」小玲想跟媽媽說，其實她這樣已算不容易了，意思是媽媽還養出她這樣的女兒。



這位媽媽的故事，能不能當作閩南媳婦嫁入客家家庭的剪影？夫家已有家業，但媽媽沒有參與，要用錢才向婆婆拿。有一天，卻發現依靠的丈夫在外面有了女人還養了小孩，媽媽告訴小玲：「這件事全家族都知道，只有老婆不知道。」然而，這會不會就是不管養育出多麼爭氣的兒女，卻覺得自己只是「一個失敗的媽媽」的根本原由？



媽媽跟小玲提起一個很久以前的故事。那天，老大、老二已上小學，媽媽帶著小玲坐火車到動物園，逛了一天，坐了一天，嚎啕大哭，到了最後一班火車，想起家裡有兩個小孩，只好再回家去。小玲卻怎樣也不記得有這回事。



跟丈夫吵過，丈夫也承認外遇，這樁婚姻最後以離婚收場。然而，小玲相信，當年對媽媽最徹底的打擊，不是她在夫家的「沉默無助」，而是丈夫的外遇。



是不是丈夫發生過外遇的妻子，不管最後結局如何，在這個女人卅妻子卅媽媽的生命歷程裡，最後總會以「我終歸是失敗的」為自己的生命註解？已經塵封的往事，經過母與女的敘說，重新開啟傷痛的疤痕。



如果是父母，尤其是年長的父母面對小玲這樣想知道生命故事的兒女，要不要坦白說出外遇這類往事呢？如果那件事情已經成為過去，也就算了，最糟的就是成為父母自己給生命貼上的標籤：「我是失敗的。」像貼上過久的ok繃，已經失去療效，卻永遠在向他人展示：嘿，這裡有個傷口。



如果是兒女，要聽的是爸爸還是媽媽的說法？有時候，連犯下外遇的爸爸也會給自己貼上「失敗者」的ok繃，爸爸的心情卻更少會被照顧到。就小玲記憶所及，她從來沒有，也不曾有勇氣向爸爸問起過這件事。